文/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陈晓楠视频/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钟振彬剪辑/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方可茵
01:2077岁的摄影家安哥说话很慢,一句话总要在脑海中想一遍,再慢悠悠地道来。当他回忆起多年前与摄影圈内的朋友打地铺、吃盒饭、播放幻灯片交流切磋彼此作品的场景时,语速不自觉变快,脸上浮现出孩童般的笑。
日前,在羊城晚报艺术研究院展出的“观复:安哥摄影作品收藏展”让他“重出江湖”,多年来的34幅摄影作品重回公众视野。在他“或有趣味、或矛盾、或深刻”的镜头捕捉下,改革开放以来的老城记忆、市民生活引发观者的阵阵共鸣。
【资料图】
展览将延续至8月16日。
印象安哥的作品体现了一种南方性
安哥是国内著名的摄影家、策展人。原名彭振戈,1947年生于辽宁大连。从1979年开始,安哥任中国新闻社广东分社摄影记者,其间曾到香港《中国旅游》画报任记者、编辑。2001年起任Fotoe总编审。现工作、生活于广州。
他是改革开放以来重要的影像记录者,以平民化的视角,用镜头记录民众生活,在胶卷中见证城乡生活变化。几十年间,安哥拍下十几万张珍贵底片,为中国摄影史留下了宝贵的影像资料。他是野蛮生长、大胆率性的“广东群体”中的典型代表。“我们赶上了一个好时代。”安哥说。
安哥的作品经常入选各大知名摄影展,他也曾举办“生活在邓小平时代”“美丽时代——安哥摄影展”等个展,策划“中国人本:纪实在当代”摄影收藏展、“2005广州国际摄影双年展——城市·重视”等展览,并在2006年被评为“广东首届十大摄影家”之一。
艺术评论家杨小彦把安哥在20世纪80年代所参与的纪实摄影浪潮,称之为中国摄影界的文化运动。他说,安哥有一双尖锐的眼睛,含泪而幽默,让历史具有了非凡的视觉意义。
对纪实摄影,安哥有着一以贯之的坚持。他总是反反复复地强调纪实摄影的真实性原则。他认为,正是在生活中捕捉的细节才能真实地反映出那个时代人的精神面貌,这是他一辈子做摄影最由衷的体会。
在中国摄影金像奖获得者叶健强的眼中,安哥的照片是不会过时的经典,它们留下的不只是历史价值,也有回忆和共鸣。“他的照片有着有趣的灵魂,用幽默的、开心的角度看社会。”叶健强说。
本次展览策展人颜长江认为,安哥的作品体现了一种南方性。在他看来,如果没有安哥,难以想象如何把握那几十年家国巨变的幽微之处。几十年过去,安哥依旧朴素地守着摄影的阵地,继续整理自己数十年来积累的底片。
访谈在回看往事、互相交流中,得到内心积淀
羊城晚报:您怎么理解这次摄影作品展的主题“观复”?
安哥:“观复”是李洁军提出的概念。这次展出的作品很多是改革开放二三十年间的,我希望能用现在的眼光,重新审视自己这些年来的作品和经历。
从20世纪80年代初到2010年前后,在这30多年间,广东出现了很多摄影精英,也产生了很多作品。有时候我也很庆幸,我们赶上了一个好的时代,而且这个时代和以前的时代和现在的时代都是不同的,以后可能越来越会显出它可贵的地方。在回看往事、互相交流中,我们得到内心的积淀。
羊城晚报:当时是在什么契机下,摄影进入了您的生活?
安哥:我从小就喜欢摄影。我爸成长在华侨家庭,抗战以后,我们和奶奶、叔伯们相隔两地,这时我们就通过寄照片来互相交流。
有一次,奶奶给我们寄来了一台很棒的日产相机。从那以后,我爸就经常带我去公园拍照片,拍完再寄给新马的亲戚。拍得多了,我们逐渐学会了自己手工冲洗照片。
我特别想找一份跟摄影有关的工作。当时有位老前辈把我推荐到中国新闻社广东分社,在工作中,我接触到一大批搞新闻摄影的年轻人,他们很有想法。比如在北京成立的四月影会,就冲破了当时摄影的规矩,他们在北京的中山公园租了场地,自己搞摄影展览。
布列松是法国的摄影大师,他最有名的话就是“决定性的瞬间”。我在几十年的工作和创作过程中,从布列松、卡帕这些大师的理念和作品中得到很多营养。
羊城晚报:摄影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?它何以成为您一直以来朴素坚持的本业?
安哥:这些照片和我的人生经历、和我所生活的周围有很多联系。越整理这些照片,我越觉得问心无愧。好像放得越久,它的历史文化价值就越会显露。我相信我所记录的时代是一个很难得的时代。
对“远远地观望”很反感
羊城晚报:您在新闻媒体工作了20多年,当时是怎么开始对纪实摄影产生兴趣的?
安哥:其实入行以后我有个小小的野心,希望对所经历过的底层生活、老百姓的疾苦,我能够有所记录,有所表现。
我们这一代的同行也形成了一个时代的潮流,讲求真实性,关心真实的社会,记录下对现实各种各样的心情,包括满意和不满意。加上受到布列松、马克·吕布、卡帕、沙飞这些摄影大师的影响,我们萌生了记录真实的理想抱负。
羊城晚报:11年的农民和工人经历让您的视野紧贴第一线,您认为比摄影技术更重要的是摄影者的社会生活经历,可否理解为,这要求纪实摄影师有一双带着底层视野的眼睛?
安哥:对,老百姓其实站在哪个角度都是挺重要的。我经历的也不光是底层生活,也经历过家里的起起落落。我还写了一篇文章,叫作《自古文章憎命达》。
羊城晚报:纪实摄影中的真实性,您是怎么理解的?摄影师跟被摄者的距离怎么把握?
安哥:我讲个故事。当年我们在西双版纳种橡胶、挖梯田,光着膀子晒得黑黑的,突然有上海的代表团来慰问知青,他们只不过在林地梯田里转一转,像是来旅游的,我们很瞧不起这种。所以我当了记者之后,对这种远远地望是很反感的。
我经常跟年轻人说,好的记者在拍照的时候,其实是不知不觉、自然而然地走到那个位置,在现场抓拍,这是基本功。处理跟被摄者的关系,也是基本功。
羊城晚报:影像评论家杨小彦说您有一双尖锐的眼睛,您是怎么捕捉到生活中这些或有趣味、或矛盾、或深刻的真实瞬间的?
安哥:我主要的作品大部分都是在20世纪80年代、90年代,大部分时间是骑着单车上班或者是走在街头,也受“决定性的瞬间”理论影响。
比如超人的照片。我看到超人在广州的海报,正好那时候全国交警都在学习济南交警的指挥姿势,又正好遇到海报前站着一位交警,我就等他的指挥动作,又拍下了前面很有中国特色的单车流。登出之后大家都很喜欢。
这种抓拍需要不断地动脑筋,决定性瞬间的抓取没有10年、20年的功夫是很难做到的。
还有很多好作品“曝光不足”
羊城晚报:纪实摄影当时在广东可谓是引领一时,现在会不会后继无人?
安哥:其实这跟时代有关,我们跟上了当时摄影行业的发展。
在参与国外的摄影展和平遥摄影节之后,我们对摄影文化的进程有了更深的了解,后来遇到了一个很好的机缘。在当时广东美术馆馆长王璜生的推动下,我们策划了“中国人本:纪实在当代”展览。
现在回过头来看,国内好像没有新的摄影展览能超过它,我觉得那是一次壮举。我们当时在广东美术馆、上海美术馆借展,之后到了中国美术馆,后面又到德国5个城市巡展了两三年,效果非常轰动。
这些摄影师逐渐老去,现在都70来岁了。我们这二三十年来互相鼓励,互相切磋,用心塑造了一个时代,很多作品是他们用命搏出来的,凝聚了很多人的心血和青春。大家关心什么是真正的中国、什么是老百姓,那种理想主义很可贵。
现在有些人关心的可能更多是世俗意义的东西。当然,现在起码拍得比较专业,不会像以前那么露怯。也不至于说这种决定性的瞬间正在消亡,还是有一些好的照片。我相信还有很多好作品是“曝光不足”的。
羊城晚报:在当下,海量的短视频、AI图像等真实与虚假交织的媒介不断堆积,纪实摄影的位置何在?
安哥:不管是什么媒介的冲击,每个时代都有特色,它一定对摄影师有不断的考验。但这也是摄影的魅力,它总要考验你读图的能力,也就是对现实影像的把握能力。即使身处同一个环境,有时候大师拍的和普通人拍的是不一样的,他们表达的能力也是不同的。
羊城晚报:您后来有了策展人的身份和经历,这会带来不一样的东西吗?
安哥:最大的收获还是通过这些策展,我交了很多朋友,向他们学习了很多。策展的过程也是互相学习、互相争论、互相碰撞的过程。
羊城晚报:接下来您在摄影、策展或其他领域有什么计划?
安哥:没什么计划,还是一点点把该放的照片都放出来,减少一些遗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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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 | 羊城晚报·羊城派责编 | 李 力编辑 | 陈晓楠校对 | 苏 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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